证书档案 | 名家商城 | 预约委托
您的当前位置:主页 > 新闻时事 > 行业动态 >

陈振濂:学科升级意味着更新更高的挑战 | 书法学科聚焦①

来源:未知 编辑:网络 时间:2022-03-03
导读: 书法学科进化论 专题统筹 | 梁毅 如果给书法的发展画一个时间轴线图的话,2021年12月10日,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办公室所发的《关于对〈博士、硕士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专业目录〉及其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的函》,一定是其间具有标刻意义的节点。 在该《目录(征

书法学科进化论

 

图片

 

专题统筹 | 梁毅
如果给书法的发展画一个时间轴线图的话,2021年12月10日,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办公室所发的《关于对〈博士、硕士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专业目录〉及其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的函》,一定是其间具有标刻意义的节点。
在该《目录(征求意见稿)》中,学科名称,“艺术学”修订为“艺术”,其下的一级学科“美术学”修订为“美术与书法”。
就此调整,艺术界有着各种不同的声音,赞成者认为“书法学升级为一级学科”是书法界多年呼吁和努力的结果,书法学科将步入发展的新阶段;疑虑者认为书法学科进入现代学科体系较晚,在基础的理论建设、教材建设、人才培养等方面尚未成熟,成为一级学科还缺乏足够的内在支撑……相信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各种声音都会并存。
毕竟,书法学科升级打开的将是新局面,这在书法发展的历史上是不曾有过的,尤其对中国高等书法教育史而言,而关心书法的人普遍存在于社会的各个层面和群体中,对学科发展有真知灼见的人自然也不会缺席讨论。
科学地探讨问题,是知识人应秉持的基本态度。达尔文在《物种起源》中提出生物进化论学说,赫胥黎受此启发后写出《进化论与伦理学》,把进化论的观点应用于人类社会,认为人和动物同样面临“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问题。
万事万物,皆在演化。同样,书法学科作为人类多元学科中的一门也在进化。当然,在不忽视自身生命的起点、不违背基本的生长规律这一点上,业界应具有共识,就像我们面对很多时代的重大转折不清楚向何处去之际,其实想想是从何处来的,也许会有启发。
梳理书法学科的演化史,其“母宇宙”“子宇宙”为何,在进化过程中是否发生过“突变”,能不能确切地找到书法演化过程中的“直系”或者“旁系”血亲?现在所热衷谈论的交叉学科在书法而言是老问题还是新趋势?成为一级学科会比被“元宇宙”叫醒更重要吗……
 
 
 陈振濂:学科升级意味着更新更高的挑战

 

采访|续鸿明
刊于《艺术市场》2022年2月号
 
图片

 

陈振濂

中国文联副主席

西泠印社副社长兼秘书长

 

 
 
书法并非自愿成为艺术
 
《艺术市场》:你曾说自己这一生所致力的最全面深入的思想成果,“定位在‘书法学学科建设’这一近乎终端的学术目标上”。在获悉征求意见稿中将书法列为一级学科的第一时间,心情是怎样的?这一消息对你的学术生涯来说意味着什么?
陈振濂:现在还只是征求意见稿,并不是一个定案。对于这件事,我以为大概应该有两个立场:书法的立场和学者的立场。对于我们从事书法的人来说,这是多年努力的结果,也是长期奋斗和梦想的实现。征求意见稿一经推出,大家都欢欣鼓舞、奔走相告。但是,如果我站在学者的立场上,就不会太容易激动。
如果书法和美术真正被并列为一级学科,那么我们就会面临来自美术一级学科所带来的各种压力,以及来自文学、史学这些一级学科的压力。因为它们作为一级学科,后面已经拥有了很多二级学科甚至三级学科的分类。如果对比这些学科的历史和体格,书法界面对的似乎是更加困难的未来。
就我个人的学术生涯而言,如果站在研究书法学学科的学者立场上,我肯定希望书法学能尽快成为一级学科。这是我的愿望,也是我们40年来为之奋斗的目标。但是我们也不希望仅仅是因为政策的倾斜让书法占了便宜,而是真正货真价实地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获取。目前看来,如果我们的准备不足,只是一味狂欢,那就会有这种嫌疑。这恰恰是我现在面对狂欢氛围比较忧虑的:升级对于我们的学术意味着什么?对我们自己意味着什么?我觉得是更大的压力,意味着更新更高的挑战。而现在,则是小学生交不出合格作业的那种窘迫和局促不安。

图片

沙孟海先生在课堂上指导陈振濂学习

 

《艺术市场》:二级升为一级,意味着学科建制的重大变化。“美术”与“书法”自近代以来都经历了外来文艺的冲击,但相对来说,后者在学科建设上的步伐滞后于前者。1902年,梁启超在计划撰写的《中国通史》目录中,将书法列入美术篇。但在新旧文化交替的时代背景中,当时的知识分子虽然大多重视书法修养,但普遍质疑其艺术地位,或者视为“第一等的娱乐”。梳理、对比百年来美术、书法作为学科的发展脉络,两者的异同体现在哪些方面?书法学科建设的难点是什么?
陈振濂:近代以来,广义的美术一直包括书法在内,但书法一直相当弱势,社会上普遍认为它是一项人人需学的社会文化技能,而不是艺术审美表达的方式。所以一直到现在,还有很多知名的专家认为书法不是艺术,甚至扬言如果书法一旦成为艺术,书法就坏了。也有人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认为书法原来的积累已经很强,无法摆脱桎梏,就主张把书法变成纯粹的像西方抽象艺术这样的东西。这两个极端,其实都证明了书法在作为艺术本位立身的过程中,其本体和主体自身一直是软弱无力的,而且是飘忽不定的。
从清末到民国,其实书法并不是如我们想象的从开始就自愿成为艺术的,它一直是在应用文字书写和艺术表达之间“骑墙”。美术则不一样,美术是先天的艺术学习。实用的绘画,像装饰画或者一般民间人物肖像长期以来就是属于末流的,被归为工艺美术和实用美术。学画画就是学纯艺术,审美表达是最重要的。但书法是被逼无奈才进入艺术的,比如说近现代出现的钢笔字的传入,毛笔慢慢退出实用舞台;再如,提倡简化字最极端的民国初年还一度提出汉字拉丁化;然后是古典诗词的文学根基转换成白话文,标点符号的使用,竖写变成横写等等变化。书法并不是自觉自愿想成为艺术而达不到目的望洋兴叹,实则是根本不想成为艺术,是没办法的选择。到今天就更极端了,互联网时代用键盘打字,然后是语音时代、视频时代,再后是人工智能时代,在这种情况下书法(汉字)要不被灭亡(或者自动消亡),它就不得不一头栽进艺术的怀抱,并以此来自保。如此矛盾的状态,在学科发展的过程中,反观美术是没有的。

图片

梁启超

 

这一百年来的文化大师对书法的认识,似乎大都是不坚定的,对其艺术地位的认识也是不清晰的。第一个例子是梁启超,他的观念是很新的,已经把书法当成美育、美术来对待。他在民初北京大学画法研究会提出要成立书法研究会和书法的学院,当时有这个构想真是了不起!他在《中国通史》目录中将书法列入美术篇,这在当时是很先知先觉的。但是他还是更重视书法之于个人内省的修养功能,认为书法是“第一等的娱乐”。第二个例子是郑振铎,他明确认为书法不是艺术。第三个例子是沈尹默,他的书法艺术成就已经很高了,但是一谈书法,首先就是写字,比如《与青少年朋友谈谈怎样写好毛笔字》,他还是把“写毛笔字”等同于书法。
今天如果书法要成为重要的有“一级”地位的艺术学科,亟须当代书法家群体在观念上的转变。像40年前中国推动改革开放一样,需要思想观念的开放和转型。但这方面,书法比美术要艰难得多。在美术学认为是题中应有之义,到书法学都会变成一片反对声。很多认识和做法貌似正确,貌似在捍卫传统,其实是僵化顽固又狭隘偏激,其实是既不考虑现实社会的发展情况,也不考虑文化转型会给书法带来什么,甚至也可能不考虑书法自身的命运所系:不进入艺术领域会不会消亡?这些问题书法界许多人是持鸵鸟政策,回避无视,认识上是不清醒的。
我认为书法学科建设的难点在于“观念”的改变。就像邓小平当年改造中国社会首先提的是解放思想,当时也有一大批留恋旧体制的人不理解,反对他,但他仍然坚持要解放思想。我认为这太重要了,如果不解放思想,不转变观念,即使书法有了一级学科的地位,还可能是一个掺水的冒牌货——外表有一级学科的身份,内里还是那些老朽陈腐的东西。尤其是我们每个人的思想认识,都是有惯性的;在书法界,这种惯性尤其强大。
 
 “书法学”研究像科学探险
 
 
《艺术市场》:不久前,《陈振濂学术著作集》20种面世,是你40年间笔耕不辍的结晶,也是当代“书法学”学科建设的重要成果。从萌发“建立独立的书法学科”的想法,到一本一本著述,一步一步实践,其间甘苦和最大心得是什么?
陈振濂:从学科立场来回顾我的写作和研究,大致可以分成几个阶段。在浙江美院读书时,我就知道书法是一个专业,它有形态、指导思想和学术模型。既然是专业,肯定要吃专业饭;那么就要把书法从古代作为文人雅玩的方式转换成专业学科的现代方式。我读书时,师生们大都有梦想,希望成为创作家,成为像沙孟海、陆维钊、林散之那样的大师。但是我当时的向往并不是成为那样的大师,当然也成不了。但从人才类型上说,大师笔精墨妙再好,也就是个人的业绩。我觉得如果做学术研究,若能致力于梳理、引领、启动思想,然后创造引领一个时代的书法新观念,那么可能影响的不只是一个人,而可能是几代人。所以,在日常习字的技术练习上我花的力气并不是百分之百,另一半精力是做学术研究。现在我出去碰到很多四五十岁的书法圈中人,听到最多的是:“陈老师,我是读你的书长大的。”这当然是很客气的话,不值得骄傲;但是自己的付出得到几代人的社会反馈是很欣慰的。
图片
陈振濂学术著作集
《陈振濂学术著作集》包括20本书,用了5年才出齐。它本身具有鲜明的学科结构。对内向,有书法史、书法美学、书法教育,有书法方方面面的知识架构;对外向,又有中国画和篆刻,有西泠印社史,旁涉日本书法。翻阅20本书的目录,你会发现其中隐然有一个思维的核心结构,是跟书法艺术直接有关的。当然还有一个外部结构,不仅仅是和书法直接相关,更是有密切交集和关联的。此外,在著作集目录之外,应该还有一个直接针对“学科”的成果序列,共三种:《书法学》《书法学综论》《书法学学科研究》。我觉得,书法如果认定为一门艺术,它就应该有自己的学科架构,有血有肉有骨骼有形体;如果没有,那就是我们这代人的愚笨。
这些著作是思想旅行的结果。在不断研究的过程之中,你会越来越发现,这里面有很多东西是我们过去未知的,然后通过做研究慢慢接近它,才能进入它的核心;然后再给它塑形,把轮廓勾勒出来。到现在为止,据我的经历与体验,关于“书法学”可以有三种构架的方式:第一种是“知识型”的,即书法史、书法理论、书法创作、书法风格、书法技法;第二种是“学科类别”的,如书法形态学、书法风格学、书法社会学、书法心理学等等,是以现代西方的学科分布来重新观照书法;第三种是“哲学型”的方式,关注书法的哲学内核。书法学的构架方式是以哲学为最核心,层层外射;从形而上“观念”“精神”到形而下的物质存在,像宝塔一样层层叠高、环环相绕。
谈到著述的甘苦,我觉得做“书法学”研究,其实相当于是一个科学的探险:不断地寻找未知,不断地在探寻它的核心和底线,在什么情况下它是不能超越的,超出这个边界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没有人可以用固定的思维来限制书法,不断的反复试验对于书法的发展绝对有好处。书法学的学科研究,首先应该是思想的旅行、思维的验证,而不是现在一般书法圈的参与者即“基础人口”所关心的一级学科能给我们带来多少好处,那样的思想层次和预设目标太肤浅了。
图片
沙孟海《百年树人》47×182cm 1983年
《艺术市场》:潘天寿、陆维钊、沙孟海等前辈是高等书法教育先驱者。沙老1979年编《新文艺大系》的时候,在“书法卷”《导言》中说,今天的书法已经从过去的私相传授转为学科教育。在跟随几位巨匠名师的学习过程中,他们关于高校书法教育的开拓实践和理论思考,对你有怎样的启发?学术传薪有赖于一代一代不断前行,能否简要谈谈同代学人在不同方向上的努力?
陈振濂:潘天寿先生对于当代书法发展的贡献主要是发力启动创办书法艺术专业,他的思维和知识模型是极高品质的江南士大夫文化传统型。他很重视诗书画印,认为书法篆刻都应该成为重要的学问,但是他当时提的专业分布设想还比较笼统。作为一个登高一呼的时代号召者,他有首创之功。
在创办书法专业之前,陆维钊先生第一个被潘先生委托、调入美院主要教授书法兼诗词题跋课,面对的是中国画专业的学生。后来又创办有史以来第一个书法篆刻专业。我们今天回顾陆维钊先生,看当年流传下来的教学大纲、课程设置的文本,他在本科书法专业教学方面所做出的贡献非常大。当时最有影响的上海的沈尹默、潘伯鹰等先生都认为:学书法要专攻“二王”,选一个字帖要吃透;但陆维钊先生开出来的课表则是南帖北碑、篆隶行草楷,什么内容都有。对于他的教学大纲、课程设置,当时的书法界似乎完全不能理解。陆维钊先生的思维,并不是从练毛笔字开始,而是先要从一个大学的学科立场来确定上什么课、选什么样的范本。陆先生着眼的是整个学科的基础知识底盘,专攻是学生一辈子的事。他把学科教育的这一块羽翼做得很丰满,远远超出当时北京、上海那些享有盛名的大书法家的书法专业认知水平。学科教学并不在于造就个别大师,而是在于一定要做扎实底盘,这个底盘里有各种各样的要素,拼合起来就构成一个有序的结构,这才是学科教育的本质和灵魂。
沙孟海先生的特点,是对学科层面的学术思维方式超敏感。他本身是职业文物博物馆专业出身,在浙江大学里教古器物学、古文字学,发表了大量的文物考古学术论文。早一点的吴昌硕,同时的林散之,后面的于右任等书法大家中,好像没有人像沙孟海这样能做到一身兼文史相关各学科如此齐全的。他广涉金石学、碑帖学、古文字学、古代汉语、古典文学、考古与博物馆学,还有书法学、印学与书法篆刻史论。大家现在认为他是书法大师,其实他最早是靠学术理论立身的。他的《近三百年的书学》在上海商务印书馆《东方杂志》发表的时候不到30岁,顾颉刚先生看了后说:这是新学术以来书法史方面唯一可以称道的成果。沙老如果不到美院来当教授,可能也不见得会非常关心高等教育,但是他与生俱来的是学术立身的方式,每天过日子也都是这样过的。沙老说“书法已经从私相传授转为学科教育”,这首先是个理论命题,而不单单是一个教育命题。把书法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来对待,研究它的理论形态,这方面我主要受益于沙孟海先生。
我有幸拜了这两位老师,一位立足学科的教育基点,一位强调学科的研究格局,书法学科有关的两只“脚”,我都有幸踩到了,这就是一种承传吧。但是这种承传其实也是一把双刃剑。陆、沙这两位巨匠当时已有成形的学术架构,我们当时的学力远远跟不上。但是我们有另外一个幸运,却是老先生没有的——我们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代。从西方引进的哲学、史学、美学、社会学、文化学和比较文学,这“头一口水”我们都喝到了。拜时代所赐,我们又可以做出只有今天这个时代才有的学术——既不脱离五六十年代陆维钊、沙孟海先生的学术路径,又能够借助改革开放后自由的学术氛围,站在前辈的肩膀上吸取他们的成果,再尝试融汇东西方的学术思维,形成我们这一代学术的特征。

图片

沙孟海在浙江美术学院授课
40年来,学科教育、学科研究在书法理论界,其实是非常孤单的。因为书法在大学里刚起步时,主要依靠历史、古汉语、古文献学。这些年在书法史、人物研究、作品考证、文献考订等方面的成果特别多,但对书法美学的研究就很少;至于学科建设的成果几乎是零。这些问题说明:在学术制度的分配和设定上是有偏侧和有缺陷的。大学没有独立的书法学学科,也没有这样的师资。我觉得同代学人在书法史学、文献学这一部分非常努力,但如果站在学科的宏观立场上来看书法哲学美学与大学科架构,其实成果并不明显。比如说我是在90年代主编的《书法学》,其实到现在为止,不谈书法学学科著作,连像样的单篇论文都很少。在考证、文献、史料这个部分特别强盛的对比下,独立的学科建设尤其是“艺术学”“美学”部分的意识显得很迟钝,思维训练在整个书法理论界比较薄弱。
 
书法学科建设欠账太多
 
《艺术市场》:学术界有人不赞成书法升为一级学科,有人主张书法一科应该单独列出,不要与美术并列,还有人呼吁尽快成立单独的书法学院。实用功利层面的过多考虑,可能会让学界反而轻视书法学科,当代书坛是否为学科升格做好充分的准备?在不断推进书法学科建设中,如何保持“学理逻辑”的立场?
陈振濂:我觉得成立书法学院也好,书法成为独立的一级学科也好,马上就会遇到一个问题:学科层级如何设置?当书法成为一级学科后,美术界一定会追问:我有四到五级分级学科内容,但你们书法即使只谈二级学科,它们在哪里?参照美术学科的分类,一级学科是美术学,二级学科是绘画学,三级学科是油画、中国画、版画、雕塑,四级学科才是工笔画、写意画、山水画、花鸟画这样的分支。当初议论要办书法学院的时候,美术界一位理论家调侃说:你们书法一级学科了,建议书法学院下面分篆、隶、行、草、楷五个系。我说这就太搞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除了书法和篆刻是可以分开的以外,其他连第二级都排不出来了,更别说三、四级了。这就证明书法学科的宏观框架很弱、很窄。如果参照美术学四到五级制的方式,书法肯定是设置不出来的。你当然也可以想想:如果不带感情地做理性思考,为什么一定要用美术的方式来套呢?我觉得当然可以另辟蹊径,但是“可以”的前提是你自己首先要骨骼丰满,而不是事实上很弱势却很狂妄地自以为书法就是老大。
如果从学理立场出发思考学科级别的设置,不妨换个思路。比如以古今书法遗存中的材料划分为甲骨、青铜、石刻、墨迹?这样做可能第一个出来反对的就是书法界,因为如果按这样的分法,一些只会写毛笔字的书法老师恐怕没饭吃了。如果我们要做一个石刻的书法系,哪位书法家敢来教石刻书法?如果教两周金文青铜器的书法文化,今天的书法家谁会用青铜器翻模冶铸?当然还有文字学、古代汉语和“大文史”如何恰当引入问题。今天在一级学科已有希望的情况下,我想要有特别的提醒:我们书法界自身的准备工作要尽快跟上,不能别人一问我们马上翻白眼,不知如何回答。如果仅仅用功利的方式去看学科的占便宜之好处,还沾沾自喜,只能让别人感觉书法界格局矮小、短视、俗气,反而失去学科研究的纯粹性。一旦进入利益的计算,头脑就会昏掉,很难保持中立,很难冷静、理性地考虑问题。
图片

1981年,中国书法家第一次代表大会现场

 

如果书法升为一级学科,我觉得最可能受益的首先是高等教育。我们当然应该争取,因为过去书法是“写毛笔字”,没有合法的艺术身份。1981年中国书协成立,当时经过十年浩劫幸存下来的老先生们也是奔走相告、热泪盈眶。写毛笔字曾经一直被人瞧不起,现在有了自己的协会,有了会员的身份,有了自己的展览,大家觉得简直是撞上大运:书法的春天来了。在受压抑很长时间后,因为书协的成立和国展的开始,书法的活力才得到了充分释放。
这一次书法学如果能够成为一级学科,我觉得肯定是一件大好事。哪怕现在条件不具备,也可以耐心等一会儿,给我们一点时间,让学科健全和齐备起来。但是在等的过程中,不要以为我们就是一级学科了,可以高枕无忧了。书法的艺术学科建设不足之处太多、欠账太多,而且整个书法界的观念又太陈旧,直到现在大部分书法家还是自视为“写毛笔字”,没有把书法看成艺术表现、艺术表达或者艺术创作。我觉得后面要面临的解放思想、改造观念的努力,会非常艰难。
《艺术市场》:在全球化文化交流的大趋势中,书法应该不只是中国人的学科,如何保持学术开放性,加强文化辐射力?
陈振濂:现在电影电视、音乐、舞蹈、戏剧创作很活跃,拿出来的新作很令人耳目一新。杂技表演从纯技巧在向综合舞台艺术转向,保持高难度技巧的同时,更赋予饶有新意的主题表达,这种改革是成功的。美术也是突飞猛进,在很多探索性展览和重大历史题材的主题性创作展览当中,能明显地感受到强烈的时代脉搏。对比来说,书法界观念偏于顽固保守,对时代变化不敏感。如果要部分书法家来写一篇发自肺腑、文笔精妙的自撰文字,来揭示、反映、记录、歌颂这个时代,基本上做不到。
这和各级书法家协会以及各大学书法教育目前的观念桎梏是有关的。由是看来,我们这个时代的书法,最重要的是做好顶层设计。首先需要考虑两个因素:一是它的“核心价值观”,汉字载体和它背后的文明文化文史,是中国书法艺术存在的核心,几千年的经典是不能动摇的;二是它作为艺术要有伸向四面八方包括针对世界不同文明形态的触角,要和当下的社会、世界发生关联。
我觉得,相比于美术界或其他领域来说,书法界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非常不容忍异端。现在对边缘的东西,像一些探索性的书法,都要被叫“丑书”而遭万众唾骂,而且竟然还是高层的、有身份的人这样说。平心而论,书法界的确有很多“走江湖”的、非常糟糕低俗的东西。谈中国书法自立、独立,还要走向世界,首先必须坚决去除江湖术士招摇撞骗的那个部分;这无关宽容度,它是歪风邪气、低俗沉沦、俗不可耐的问题。但在许多情况下,在主流高端和严肃、探索的异端之间,尽量塑造一种求同存异的艺术创造氛围。尤其是在今天,在新时代的书法盛世,面临勇攀高峰的历史要求,应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书法作为一级学科所应有的格局和襟怀,还有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健康心态和发展形态,其实是极其重要的。
责任编辑:网络
Copyright Reserved 2018 全国文物艺术品鉴定评估认证平台 版权所有 沪ICP备18020896号-1
中心地址(ADD):中国上海市虹口区同煌路26号5楼 中心邮编(P.C):200083 中心邮箱(E-MAIL):mastersappraisal@163.com
中心网址(WEB):www.mastersappraisal.cn 中心电话(TEL):+86-21-65163041 中心热线(live):18016022104 中心传真(FAX):+86-21-65166129

沪公网安备 31010902002509号